不願笑的男孩

那天,山長水遠地跑去參加某過渡性房屋的啟動儀式。

申請入住的居民大多是住房遇到突發困難的人,譬如逼遷或住房條件問題之類。

受訪者中,有一對父子,父親眉眼彎彎,總是溫和地笑著;他念初中的兒子留著韓式髮型,帶著耳釘,穿著簡單但好看大方,表情淡淡的,第一眼見到時還以為是哪位工作人員。他們之所以搬過來,是因為曾經居住的唐樓太逼仄,街區很多閒雜人士,不大安全,父子二人生活不易。

去到他們屋裏影相。我們一堆新聞攝影師擠在窄窄的門口,香港地實在太小,只好一個影完,再換下一個。屋內狹窄,父親站在桌旁,兒子坐在雙層床上… Read the rest

縱身躍進生命的洪流

(中山紀念中學《這里》雜誌約稿)

大學畢業後的夏天,我回了一趟紀中。班主任邀請我進教室,跟準高三的同學分享。看到大家的眼神,心怦怦直跳。

好像還是昨天,坐在下面的是我。每天早上六點多到教室背書,桌上貼滿朋友互相勉勵的小紙條,課間十分鐘刷一份選擇題,同時悄悄觀察著他有沒有從走廊經過。窗外綠熒熒的樹影搖晃,總有幾個同學在走廊盡頭靜靜遙望遠處,那段日子寧靜,也洶涌。

跟同學最後說了什麼已經記不太清了,只記得大家炬炬的目光一下子望到我的心裡,像與曾經的自己對望。很多話語從身體涌向口邊,那股氣沖沖撞撞,最後卻說… Read the rest

那麼輕,那麼重

前段時間的某個早晨,我去拍攝一個訪問,路上收到某同學因癌症過世的消息。

放下手機,腳踩在雲上,路人摩肩擦踵。一女人撞到我,突然切換成慢鏡頭。早晨透亮的陽光斜斜地打在她的側臉。從暴露在陽光下的部分開始,她的皮膚一點一點地腐爛,化成亮晶晶的灰,緩緩飄上天空。

我並不認識他,只是過去的那幾年,偶爾會在人文館擦肩而過。我知道,他是我們這屆學生裡僅有的幾個決定畢業後繼續投入新聞行業的人。上個禮拜畢業禮,還見到他和一群同學開心地玩鬧拍照。

這是一個富麗堂皇的會議室,正中央有著一個巨大的樓盤模型。他們討論的都是一些… Read the rest

善意的不打擾?

那天傍晚搭地鐵,一對男女抱在一起。短髮女人的眼睛很紅,長長的睫毛像黏在了一起。她不時抬起頭望男人,轉而又將頭深深埋在男人胸口,手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肚子。男人半摟著她,目光一直望著前方,不知看著什麼。

女人望了過來,我迅速低下頭去。

那是一隻佈滿針孔的右手。

上週,也是在地鐵上,列車到了天后。車門打開,一個男孩子衝了進來,一屁股坐在我隔壁的空位上。一瞬間,一股混雜著汗味、消毒水,還有血腥味撲面而來,才發現他身上貼了很多紗布,衣服上血跡斑斑。他看上去沒有20歲。

忽然,男孩側過頭,眼神與我正正對上,一滴眼淚… Read the rest

牛頭角折疊

前幾日收工,晃悠到牛頭角地鐵站B出口。這條路已經走過上百次,從吊帶短褲到披上外套。

正要走進站內,瞥到右手邊的植被台階上,一個男人坐著吃著盒飯,不知道他是剛收工還是即將開工,又或者是些跟工作完全無關的原因。車輛在他身後奔流而過,發出怪獸一樣的轟隆巨響。不知為什麼,總覺得香港的路燈黃色飽和度特別高。

忽然有種怪異的的熟悉感。站定想了許久,才發現原來我曾經來過這裡。

大約是三四年前,剛來香港沒多久。那時的我還是一腔熱血,篤定要成為記者。新聞課的作業要出街採訪,可是我廣東話完全說不好,也彆扭地不敢當街開口講… Read the res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