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事關係

有個同事即將離職了。第一個念頭是「真捨不得」,第二個念頭是「我有資格感到捨不得嗎?」第三個念頭是「我竟然覺得自己『理應』不感到捨不得?」

是怎麼變成的這樣呢?父母那個還叫「單位」的年代,工作環境更像一個小社會,同事不僅是同事,還是鄰居、朋友,下班後一起去逛街,聚餐。媽媽快退休了,如今身邊的幾個朋友也是曾經的老同事。

剛畢業的那年,我把同事都當成好朋友,離職後散了聯繫,才傷心地發現將我們綁在一起的理由只是因為有共同的敵人——糟糕的老闆。後來越來越明白,在職場上,高壓下的友情是真的、擁抱是真的、眼淚是真… Read the rest

寫在2024年末

春去秋來,是既短促又漫長的一年,體感卻像是過了三五年。今年有許多的第一次,也做了很多重大選擇。開始明白當生活卡住時,原來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引入新的變量。二十四歲,身邊朋友結了婚,生了小孩。被行家笑公司「僱傭童工」;卻在醫院被家屬誤以為是外公的女兒;旅途中被陌生女孩問年齡,理由是「你奇怪地看起來又小又老」⋯⋯對於這個年齡,我仍然沒有概念。它可以意味著很多,也可以什麼都不是。喪禮後,媽媽說,我知道你很難碰上合適的人,沒有就自己好好過,想做什麼做什麼,人生沒那麼多不得不。

這一年,更了解了自己一點。很久… Read the rest

河床與石頭

兩個月前,我還被困在高考的恐懼裡。

那是種怎樣的恐懼呢?自詡是個性格比較穩定的人,但每年六月高考季,看著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,就會喘不過氣。頻發的噩夢裡,不是在複讀,就是在考試。桌前的練習冊永遠堆積如山高。回憶蒙上一層乾癟又熾熱到令人困倦的陽光,情緒像洪水猛獸襲來,有時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。

很長一段時間,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從十八歲才開始。在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,拔斷過去,用一個全新的身分、甚至名字重新生長。現在回憶起來,有點震驚於大學幾年基本都在抱著一種「沒有過去」的心態生活。並非刻意為之,而是好像過去… Read the rest

持相機的獵人

我是誤打誤撞成為攝影記者的。那時剛辭去上份工作,中大的攝影老師Paul就在課程群組裡發了經濟日報的請人消息。雖然那時一心想入電影圈,但迫於生存壓力,另外也是感覺在這份工作裡可以有多一些「貼地」的經驗,見工後便很快入了職。

第一天工作是跟著同事Roy學習。記得第一單是去一個豪華大酒店裡訪問某老闆,是個外國人。Roy進入場地後馬上就確定好了影相的角度,大方自然地和他打招呼,溝通;而我從未在這種場地接觸過這類人,緊張到手都不知往哪擺。開始意識到,在「影靚相」以外,這份工作的要求其實多得多。「我真的可以嗎… Read the rest

當某個早晨不再聽到鳥鳴

外婆在做顱內引流手術時,我在葵芳廣場平台讀Susan Sontag死前的紀錄。也不是一定要讀,只是不做些什麼會令等待太煎熬,而恰巧手裏只有這麼一本書,也不知是巧還是不巧。

那晚和朋友約了晚餐,在坐下的一刻,收到小姨的消息,說手術一切順利。

上週,媽媽說,你外婆不認得人了。第二天臨時請假趕回家,幫護工阿姨一齊幫外婆擦身時,掀開被子,拉開她的大腿——竟和我的手臂一樣細。稜角分明的膝關節,皮膚像浸水的腐皮一樣鬆垮垮地掛在股骨上。第一次那麼真實地意識到,原來肉體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物體而已。

和外婆相處了那麼多年,… Read the rest

拍電影的理由

又結束了一天的拍攝,凌晨和T搖搖晃晃回到他的工作室。由於預算早已超支,我們選擇了背著器材搭地鐵而不是的士,他笑說我倆是狼狽的咕哩。

終於坐了下來,他喝了口酒,我喝了口牛奶。沈默的空氣。

我說,雖然我不吸菸,但這一刻真的很想食菸。

於是T吸了一口菸。

你為什麼要拍片啊?我問他。

哇,靈魂拷問。他撓頭說,除了這件事,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。

迷迷糊糊地開始接觸拍攝後,發現其實影視行業有很多誘惑:團隊合作強壓下奮鬥分泌的腎上腺素;成年世界裡合法的叛逆;某種群體身分、自我賦予的獨特感;某種燃燒的生活方式⋯⋯這些加在… Read the rest